武陵少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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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陵少年金市東，銀鞍白馬渡春風。落花踏盡遊何處，笑入胡姬酒肆中。

很多年前，當我才剛滿18歲，即將進入花花世界的大學，她們說：要好好把握時間體驗人生，要好好唸書規畫前途，要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，要找到未來賺錢的途徑，人生才會光明燦爛！

當時我18歲，對於學習艱深的學問興趣缺缺，但喜歡自己找書看，看很多自己喜歡的歷史、沉醉在自己建構的世界中。年輕時候很勇敢，對於新奇的事物勇敢嘗試，開車、跳水、高空彈跳，騎機車環島，只要有機會，常常會到處嘗試新鮮的事物。對於夢想有莫名的堅持，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學生社團，卻也會耗盡心力，甚至翹課去參加社團活動，慷慨激昂參選社團幹部，甚至努力籌畫社團相關的活動。

對於愛，當時年輕的未知，以為眼前的愛就是一切，以為那轟轟烈烈的愛就是全世界，絲毫不知道短短數年後，那個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愛戀，已悄然消逝在人生回憶中。一和父母鬥嘴，立刻自己去打工換取生活費，為了能夠送心愛的人一個珍貴的生日禮物，可以縮衣節食好多天，只為了祈求一個夢幻的笑容。

那時候以為自己可以改變全世界，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，以為自己可以掌握夢想，常常心中幻想著無數的夢想，也覺得自己夠年輕，可以一個一個逐個實現每一個夢想。遇到困難挫折，哭一哭笑一笑就過去了，因為心中以為，那樣的挫折並不多，就算挫折再來幾次，自己總該可以累積經驗，最後安然度過。

甜蜜時窩在兩人世界中，不知道外界的危險和變動，靜靜地享受兩人的甜蜜私密時光；孤單的時候總會盼望，這樣的難熬只是一時的孤獨。就算今天再痛苦疲憊，明天依舊會充滿朝氣，仍舊一身抖擻昂然面對挑戰，因為體力充沛，還有永遠燃燒不完的熱情。對於威權權勢除了不屑，只會想辦法對抗；對於理想不輕易妥協，只會努力追尋；對於未來永遠不會懷疑怯懼，因為有無盡的明天可以期待，只要重新充電重新燃起希望，明天又是一個全新的希望。

但是過了這麼多年，經歷了社會的洗禮與磨練，雖然經驗變多了，臉龐線條開始圓潤而滄桑，身體開始臃腫而肥胖，我開始躊躇於每一個選擇，畏懼每一個明天。對於每一個未知都開始瀰漫絕望的心情，看多了生離死別，對於愛情不再有堅定的信念，對於世間情愛不再有海枯石爛的幻想。

對於夢想會先惦斤兩，想想自己口袋還有多少錢？想想自己的房貸還有各種貸款，想要追尋一個夢想，卻總是想到自己容易疲倦的身軀，還有工作下班後勞累不堪的夜晚。和家人相聚時想想自己是否有能力帶給家人幸福！孤單時想起自己年老時會不會繼續孤單一人老去死去。對於曾經叱咤風雲的夢想，如今只剩下午夜夢迴時的空想，偶爾聽到一首歌，看到某個畫面、想起某一個人、某一個時刻，才發現自己哭成一個淚人兒！對於某些遙遠的夢想，如果妳提起人家笑妳傻、笑妳天真，當妳想要堅持某些理念，人家覺得妳難搞、覺得妳為何不合群；偶爾妳想要參加一些活動，或者只是想要找回某些感動，人家叫妳要兼顧現實，要妳趕快多賺點錢，不要管別人閒事。當妳想要做點事情、想要為社會奉獻一點心力，但妳心裡卻害怕要承受他人異樣的眼光，更擔心會無法顧慮現實，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會造成自己前途、工作、職位等等傷害。或者妳無所謂自己的遭遇，但妳追求夢想過程中，卻擔心傷害了身邊關心妳的人，偶爾妳想要瘋狂地追尋某個念頭，可是妳怯弱了、妳遲疑了，當妳猶豫不決，妳開始瞻前顧後、開始覺得做什麼事情都綁手綁腳，妳不再憑靠直覺去追尋，不再依循妳的衝動與感性去理解世界。

於是，她們說妳長大了！妳成熟了！妳可以承擔大任、可以委以重任，但是妳已經不再為某些小小的感動流淚，不會為一個小小的作為而動容。也不輕易為身邊的美麗事物牽動喜怒哀樂！妳必須壓抑情感、壓制自己的感動，在夜深人靜時刻，妳只能默默回想自己很多年前，沒有任何顧慮的時光。

我覺得妳們很傻、也覺得妳們這些作為是螳臂擋車，我更認為在妳們人生歷程中，這短短的付出與感動，根本微不足道，甚至無法改變任何事情。但是妳們還是那樣青春洋溢地做了，妳們毫無忌憚地做了，為一種高攀不起的理想，更為一種吃不飽、看不到、摸不著的感受奮鬥，妳們奔走籌畫、妳們串連看著彼此，妳們心中沒有畏懼、沒有猶疑！妳們絲毫不顧慮自己的生活或生計，那短短時間內妳們也忘記了自己的功課和未來。和美麗的家鄉比較起來，妳們做了很傻很無用的舉動，撼動不了這個體制、更可能改變不了一點點未來。當我已經變成這樣的時候，我嘲笑妳們的一切，因為那是多麼無助無益的行為！當我已經不再相信為夢想出發實踐的故事時，妳們竟然可笑地以為自己可以達到某個夢想。而且妳們還真的付諸行動，為一個渺茫不可知的夢想奮鬥........

可是，我在妳們眼中，看到了很多年前的，我自己。